阿里挨罚，为啥糟心的却是腾讯？||深度

六月清晨搅

虎牙、斗鱼早在合并消息传出初期，就因为总市场份额超八成引发质疑，如今招致反垄断审查，这场酝酿5年的计划会就此中断吗？
本文由无冕财经（wumiancaijing）原创首发
作者：沈浪
编辑：陈涧
设计：布冬
罚单天天有，大的以亿元为单位，小的可能只有五块，但它们都很难像三大互联网巨头收到的这一单如此令人关注。
12月14日，国家市场监管总局认定阿里、阅文、丰巢分别在收购银泰商业股权、新丽传媒股权、中邮智递股权三起未依法申报违法实施集中，决定分别处以50万元罚款，迅速在业内外引发关注。
而更大的波澜，还在后头。
马化腾的“田忌赛马”策略正如许多吃瓜群众所说，这个“顶格处罚”，对于三巨头中的任何一家而言都只是毛毛雨，甚至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难怪各位事主均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笑纳”。
原本可以隔岸观火的腾讯，却成了真正着急上火的主儿。
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在同期发布的答记者问中，称正在审查广州虎牙科技有限公司与武汉斗鱼鱼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合并等涉及的经营者集中申报案件，这可是马化腾耗费五年时间的一项计划，一旦流产，腾讯就面临着重新评估当前战略的难题。
许多人习惯于将马云与马化腾相比，一般倾向于认为，前者高调，左右逢源，后者低调，韬光养晦，充分体现了一位传统中国商人的特质。其实，马化腾在行事上，也一直在践行着中华民族的古老智慧。
在中国，田忌赛马是一个妇孺皆知的故事。2300年前，齐国使者拜访大梁，孙膑以刑徒的身份秘密拜见，劝说齐国使者，后者很惊异，偷偷把他载回齐国，将军田忌非常赏识他，待之如上宾。
田忌经常与齐国众公子赛马，分为上、中、下三等进行，并设重金赌注。孙膑发现他们的马脚力都差不多，于是对田忌说：“您只管下大赌注，我能让您取胜。”田忌相信并答应了他，与齐王和各位公子赌上千金。
比赛即将开始时，孙膑说：“现在用您的下等马对付他们的上等马，用您的上等马对付他们的中等马，用您的中等马对付他们的下等马。”三场比赛结束后，田忌两胜一负，最终赢得了比赛。后来，田忌把孙膑推荐给齐威王。齐威王向他请教了兵法后封为军师，孙膑最终成为战国时期最负盛名的军事家之一。
在电商、搜索、微博、团购等领域经历一系列溃败后，马化腾意识到，强大如腾讯也有自己的边界，转而聚焦社交、游戏、金融科技等核心板块。对于在此之外的其他战略性或感兴趣的领域，则以多头押注的策略占位，不论谁胜谁负，他都可能笑到最后。

▲腾讯2019年及第四季度收入构成。
这种田忌赛马的玩法，被应用到了电商领域，京东、拼多多、唯品会的身后无一不站着马化腾，同样也被应用于游戏直播产业。
虎牙吞并斗鱼受阻根据天眼查APP，斗鱼直播是国内最早的游戏直播玩家之一，当然，其与腾讯结缘也最早。2016年春天，马化腾便以腾讯产业共赢基金的名义与南山资本、红杉资本一起向斗鱼砸了1亿美元，后来又数次领投或跟投，总码洋在40亿元左右。
2018年3月同一天，腾讯在斗鱼注入一笔6.3亿美元的同时，也意外地在虎牙直播B轮融资中独家投下了4.6亿美元。
幸运的是，在经历与龙珠直播那段惨烈较量，又与王思聪的熊猫直播进行了多场口水战后，马化腾的两枚棋子都存活了下来。争来争去，国内游戏直播市场最后就剩下虎牙与斗鱼一对同门兄弟在厮杀。
大局既定，腾讯开始收拾残局，左右手互搏显然不是其所喜闻乐见，从2018年下半年起，部分人就开始断言，虎牙与斗鱼的合并已经提上议事日程。
可是，后来事态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2018年5月中旬，虎牙率先登陆纽交所，成为中国游戏直播第一股，一年零二个月后，斗鱼也辗转到纳斯达克完成了IPO敲钟。按常理，虎牙上市后，斗鱼就不应该继续打资本市场的主意了，毕竟会造成大量的资源浪费。

▲虎牙率先上市，图片来自网络。
现在看来，此举只是陈少杰谋取话语权的权宜之计：规模做得越大，在合并时筹码越多。随着腾讯持股份额不断提高，流量影响力的扩大，不论虎牙，还是斗鱼恣意发展都到了尽头。
10月12日晚间，虎牙直播和斗鱼直播联合宣布，两家公司已与腾讯下辖实体Tiger和Nectarine投资签署最终合并协议，在二者合并完成后，斗鱼退市成为虎牙全资子公司，新公司将设联席CEO，由虎牙现任CEO董荣杰和斗鱼现任CEO陈少杰共同担任，预计明年上半年完成。
本来，虎牙、斗鱼合二为一后，马化腾既可以减少内耗，又可以巩固在游戏直播领域的地位，从容应对快手、抖音的扩张，但官方的点名却将这场合并放到了媒体的聚光灯下，导致其前景蒙上一层扑朔迷离的色彩。
焦虑？庆幸？都还为时过早中央财经大学数字财经研究中心主任陈波认为，阿里、阅文、丰巢被罚后，“互联网企业互联网行业将进入一个严监管状态，这个顶格处罚只是最近半年以来反垄断方面的一个措施而已。之前，中央有关会议明确表示不能出现系统性风险，互联网企业的垄断、创新的意志，都已成为高层关注的话题，未来几年，反垄断法很可能会进行一些修正，针对国内科技企业滥用行业垄断地位的一些行为出台更多更具体的细则。”
从关键指标来看，虎牙与斗鱼的交易非常符合反垄断的描述。
智研咨询发布的《2020年中国游戏直播行业市场规模及用户规模分析》显示，虎牙和斗鱼的市场占有率分别为45.9%和36.5%，其他平台的市场占有率均在10%以下。老大与老二合并后，八成以上的游戏直播市场份额尽在控制之中，这称不上垄断，还有什么是垄断？

▲虎牙、斗鱼市场占有率领先。
按照悲观的论调，虎牙与斗鱼合并受阻，马化腾最终只得选择卖掉一家，而这将使腾讯过去几年的田忌赛马式努力基本付诸流水。根据二者目前的市值，腾讯账面投资回报率可能只有数倍而已，更将影响到其在众多领域的布局。
马化腾糟心的时候，可能正是另一些人幸灾乐祸的时候。
游戏直播主播排在第一位。
在刀光剑影的时代，许多头播依靠跳槽就可以赚上一个普通人几辈子也挣不到的钱。早在2015年，斗鱼花费6000万元从虎牙挖走六名游戏主播，随后，挖角战火席卷全行业。你挖我，我挖他，他挖你，冯提莫、文森特、大帝、不二等人则坐收渔翁之利，身价从几十万、上百万蹭蹭蹭直线上涨成百上千倍，甚至一度创下一个亿的天价。
随着市场集中度的提高，这一幕快速减少，去年，斗鱼与冯提莫合同到期时，陈少杰就没有选择高价续签。

▲冯提莫在B站上传的视频。
当虎牙、斗鱼宣布合并时，一位网友哀叹，天价主播成为传说。有人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以前是平台求主播，现在是主播靠平台。倘若虎牙与斗鱼合并无法成行，尤其是腾讯不得不卖掉一家，双方继续缠斗下去的话，头部主播很可能还会再次等到待价而沽的机会。
而最开心的，可能非宿华与张一鸣莫属。
今天的视频直播不再是过去那样各玩各的，而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新生态。在游戏直播天花板隐现的背景下，虎牙、斗鱼除了探索电竞，也在不断向娱乐、美食等延伸，快手、斗音在泛直播之外，亦瞄准了游戏直播等垂直领域，彼此之间冲突越来越多。
如果虎牙与斗鱼合并不成，快手、抖音无疑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在抢食游戏直播市场份额时方便得多。
不过，眼下的焦虑与兴奋或许都有点早。
“虎牙与斗鱼合并的节奏确实会受到影响，但从两家企业的规模来看，还不至于形成一个实质性的反垄断案而遭到阻止。当前的重点在于履行申报程序，至于是否构成垄断，界定起来还需要花时间出台一些相关的措施。”陈波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若将虎牙、斗鱼放在大直播的语境下，前有抖音，后有快手，还有一众其他玩家，两家合并可能就与垄断无关了。所以，这场交易能否通过，还存在很大变数，马化腾无需悲观，他人也无需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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